人类学入门(1966)

简评

从框中一条鲤鱼拍起，到框中一条小船结束，人类是被框缚在某个躯壳里的欲望之兽。男人和女人，在做“针线活”。阿春疯癫地唱着这首歌，被半道的栏杆挡住去路，镜头逐渐拉远（这一场从窗口变为旷野再配上音乐，拍得真是震撼）；绪方执迷中唱着这首歌，随着被解脱的船飘向远方，在镜头中愈显渺小。由悲哀进入悲伤的那一刻，意识到我们都还是人类学的入门学徒。《复仇在我》最后经典震撼的停格早在此时已反复运用，隔着鱼缸的、走廊的超现实主义镜头，灯光的明暗处理、声音的设计，尽显大师风范。

以性复杂的诠释血亲关系，又以对唤回性和性关系的渴望隐喻宗教偶像的朝圣，大概这是为什么本片被叫做人类学入门。血亲关系，称对方为不文明的，称对方为不干净的，街坊的议论则一同构成了性之上掩盖的建筑和另一种思考的模式。考虑到就算是伪造的新的思想和概念也不能不改变主体对事物的看法，与其说是性是本真的，不如说这些因素混合起来构成了复杂的人类。

影片本身是个人非常不喜欢的类型，冲着胶片去的，放映过程中断片四五次但并不太影响。构图的精准和细腻让人一时难以相信是胶片，资料馆翻译看得出有花了心思。故事上大概是今村昌平一贯的“人类迷思”，我愿点头肯定但不愿拍手称赞的类型，说起充气娃娃让我一下子想到九又二分之一的爱情，关于性的思考我大概永远无法跟上艺术的尺度。唯有鲫鱼这条线令我拍案叫绝。

【北影节-3】岂止是人类学入门，六经注我啊！不过人类学的魅力之一就在于可以在标题里这样用。今村昌平宇宙：元电影，一开始就明了与昨晚笼中女是联动，到后段完全是人类群星闪耀时，费里尼、今敏、爱伦坡、兰波…一个个走马灯。胶片放映一段段撕扯断裂，居然也能折射笼子的概念：观众被迫回神，按理说是对象征系统的逃逸失败，但时过境迁，很多人在短短几秒举起手机，被诱惑进入另一个更为复杂的镜廊结构，恰似人笼、《一秒钟》里清洗胶片、《天堂电影院》里爱的剪接。

60年代日本新浪潮。今村昌平。松竹。日本的新浪潮攻击主流电影的传统：复杂的闪回结构、幻想和象征片段的插入，以及镜头设计、色彩、剪接和摄影技巧等的实验创作变得相当普遍。导演们在宽银幕画面中展示不和谐的构图，并且手持拍摄于不连贯剪辑也成了主要的技巧。猛烈地批评日本社会，揭示背后的压迫和冲突。在政治观点上接近大岛渚，声称自纪德兴趣在于“人体的下半部位与社会阶层的底层部分”，试图记录日本被遗忘的地区、受压迫的阶级，以及情欲的冲动。其电影中的人物经常被乖张的反社会欲所驱使。未看

本片改編於野坂昭如的短篇小說，今村昌平借用小說框架創作了一個諷刺和批判日本的性挫折感故事，表達了人類生物本能性慾望和文化倫理之間的荒誕痛苦。此片大量使用框架構圖，借用觀眾從窗戶以及門縫角度窺視一切，用一層透明卻不會完全隔音的玻璃諷刺了人類所建立的文明制度不過是約定俗成的自欺欺人。看似光鮮的文明中，有種種人類醜陋慾望，一切的暴力和壓迫，亦不過是慾望的延伸。清醒的男主角陷於道德和倫理之間的惶恐不安，他寄託於沒有感情的機器（充氣娃娃），來實現真正的性平等和自由，然而結局（他的船只獨自駛向了一望無際的大海）卻也諷刺了這種設想脫離實際，可見今村昌平認為人類不可缺少理智與情感，文明和獸性，似乎少了一樣，人都不能說成人。但是當人類開始滋生肉體的慾望之時，苦難也就開始了。

人性本源总是难免陷入堕落，也许这从来非你所愿，却终究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结局。只是也许见惯这样的丑陋之后，反而更加珍惜那些依然拥有美好品质的少数人，他们身上如金子一般的光芒总是无比吸引人。可是人终究是矛盾的，往往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但是生活也许未必打算与你和解，于是便很可能永远地失去了心中所爱。也许爱本身也是足够奢侈的，唯有足够意志坚定的才有可能走到最后，人类学毕竟我们也只是刚刚才入门罢了。

人类文明诞生与偷食禁果，当欲望、爱、生殖繁衍、权力关系等等，都融汇于性这一点上，于是性既神圣又神秘且不可言说，纠缠不清。但人类文明发展指向的方向——人的自由，却在解构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当性与欲望、生殖、权力甚至爱的绑定关系统统拆散，人类才可能真正走向自由，但这种自由似乎同时在吞噬人类本身，因为人可以控制一些所谓天性了，比如繁衍生息。至此，绝大部分人仍处于人类学入门阶段，但人类学跨过入门之后，似乎真的要走向入土。

透过鱼缸，溺入水中。本片展现了情欲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沉浮不定的本质。男主从沉溺于肉身、到精神，再到好奇于这一文化本质，虽然可能看起来是个低俗不堪的人，但在支离破碎的人类社会中，他反而适合“研究”，甚至适合做一名学者。导演从监视文化，到对神佛和超现实主义的影像表达，再到少年时期对后来影响巨大的创伤叙事，从节奏、情欲和视觉上从过去过渡到未来。

你看看人家今村昌平的男人真命苦的深度和手法，自怜之余，仍对女性满腔爱意；以为逃避传统婚姻，乱交背德是追求自由，没想到却是另一场集体卖淫；被社会期待和责任压垮的男性与承担爱人与母性双重职责的女性，“每个人都想做鸟兽，为了面子勉力维持做人而已”；“解放女性”，到底是不是让她们也加入雄性竞争？从此不再做男人的爱人，而做男人的竞争者？今村昌平最终把男人与性爱机器放归大海，对“女性解放”与家庭崩解持极悲观自毁的态度。

好玩、敏锐、有力。今村爱拍乱伦，他电影中的混乱关系充满了“非如此不可”的本能，而底层人物所受社会压力却又写满对现代性的讽刺（卷走设备逃离的冷血儿子康一、本因羞耻想把冈田送进监狱却为金钱认爹的女儿则子；生活处处需要钱，但为了赚钱只能去做满足本能的肮脏勾当）。前半段略拖沓，但此片用音乐转场/制造氛围堪称一绝，尤其春发疯时从铁栅栏急速奔驰拉远的镜头、冈田在黑暗中起身决定做仿真女人（脸部光影变化）这两段特别好。偷窥镜头贯穿到底，数次从鲤鱼侧面拍摄春和冈田赋予这场奇怪的又到底没被法律承认的爱情以不伦感，暗示着死去丈夫的凝视、批判与诅咒；而当角度变换成由上向下望的鲤鱼（天国），死亡将近之意再明显不过。结尾，一心一意制作女人偶的冈田小船驶向精神恋/思念的无尽海洋，毛片外的画外音是今村对自己艺术创作的观瞻。

1. 他们在街头悄声碰面，一看就是要干一番大事的人。果不其然，两个摄影师一人举四台便携相机，一个助手拿反光板，一个澡堂找来的傻男，一个妓女，一部山间野战AV出炉。在相机的小框中，打出了片名：人类学入门。接着，“那女人的表情不错”、“那是什么鱼，它在干什么？”、“那边是座桥吗，看起来我见过”，镜头拉远进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