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地亚宪法(2016)

简评

片名是宪法，故事确是围绕楼上楼下的两户邻居展开，格局虽小，却涉及了历史、民族、宗教、性少数等诸多议题，以小见大。宪法虽然规定了平等、自由、反暴力等等，然而现实中歧视、暴力处处可见，即使片中教授这样的深受社会歧视的性少数高知分子自己本身也存在着深刻的民族偏见，但影片不光是把问题罗列给我们，也给了我们一种美好的解决方法：用爱包容偏见。尽管现实依然残酷，但多一个人怀着美好的愿望去爱去包容，世界总会一点点变好的不是吗？

题目真的让人好奇是在讲什么。其实就是人和人的理解和走近，曲曲折折地理解和走近，陌生的对立的（宗教的民族的，感觉交织着复杂的原因）隔阂的人。宪法考试是这场缘分缔结的起因，在私人宪法课上由宪法规范引出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的民族矛盾，再落回到这段具体的关系里。刻画的只有两个家庭，但有非常丰富的关系层次，束缚在父子关系和社会环境中的性向选择，始终在这两个原本的陌生邻居那里是得到接受（或者说这天然不构成一个问题），并连同他的家庭一起得到善意对待的，而他们的身份、处境、遭遇过的痛苦和要面对的问题又是如此不同。这些中东欧国家总是自然流淌着一种优雅的气质。男主演的超棒的。反正我主观肯定五星。

非常喜欢这个节奏，几个人物立体饱满。男邻居准备宪法考试为主线，开始是克族和塞族的历史矛盾，到最后请教授做孩子的教父为两个民族的和解（或者说编剧的一种美好愿望）。谷歌一下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的历史恩怨会比较有帮助。教授的异装癖故事为辅线，寄托了克罗地亚未来对LGBT更包容开放的努力方向。

这部电影最好的地方在于拍出了每个人的多面性，既是歧视受害者，内心也可能对另一种人抱有深深的歧视，看上去非常善良美好的那个女性，背地里也在做着教授死后会把豪宅送给自己的富人梦。但是一个好的社会应该要激发出人更善良的那一面，也就是用爱去化解仇恨，而不是去激发愤怒和分裂，这也是政治正确的最大意义。一个小国家拍出了一部具有很大社会意义的好片，真羡慕。

2021尾巴，迎来一次惊喜且满足的观影。一位克族同性社会精英，一对罕见的塞族克族美满夫妇，构建奇妙的人物关系框架。以角色鲜活立体的个性，通过精炼无比的台词，悄然润物却笔墨浓重地折射并勾勒出现代克罗地亚关于种族、宗教、历史、社会的全景片。冲突中渐进地互相理解进而包容，相互慰藉。没有一句台词和一帧画面去煽情，却让人暖心和愉悦，这才是表达复杂情感最高级的春秋笔法。

戛然而止的结尾，比起谷子与鲻鱼里把煎熬的时间无限延长到戏外的作用，本片的结尾更像是为了戏剧化效果而硬套上去的；边缘人之间的情感总是让我动容，本片多了一层意味是边缘人之间的互相歧视，倒是从没见到过的关注角度；虐狗人的线也结束在一个开放式结局：与去自杀的男主擦肩而过，很有意思的处理，他的存在一方面淡化了叙事的一板一眼，也给整体故事铺上了一层不安定的底色，和最后片尾用的配乐和扭曲化的玻璃的作用类似。

有种族歧视的同性恋在街上别人殴打后入院，在医院工作的邻居认出他是住在楼上的教授，所以照顾他，还帮忙照顾他的纳粹父亲。为了感谢她，教授帮忙教她有阅读障碍的警察老公克罗地亚宪法，偏偏他们是不同种族的人。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故事，但内核里有政治、种族，有身份认同，还有简单的善良与爱意。真开心看到他们都幸福起来。

同性恋与塞族人是克罗地亚的少数群体，对彼此却也抱有最深的偏见，偏见源于对差异的不理解，它带来恐惧，恐惧引起仇恨。父亲的纳粹军服、男人的女性裙装、虐狗犯的玻璃香肠、女人的富人之梦，在基于“自由”与“平等”的宪法的荫蔽下，不可杀死。

有什么比受歧视的同性恋知识分子歧视塞族警察来的更加有戏剧张力？宪法捍卫人人平等，但执法者捍卫种族主义。民族旧恨是压在个人心头的巨石，历史遗留导致的宗教冲突、民族对立浸透在日常生活的各方各面，种族主义理直气壮弥漫在宪法精神之外。同性恋者饱受歧视，来自社会、家庭的子弹在每个角落盘桓成心中无法消解的戾气。我们满怀恶意，是因为内心为恶所伤。用偏见对抗偏见，用敌意抵挡敌意，用有色看待世界，我们对待差异的方式决定了我们自己如何被对待。好几个街头长镜给到被狗咬伤的虐狗男人信步走过，就好像生活中恶意无法尽除，但不妨碍生活继续前行，心怀善意，法律终将为人的意志所能实施。

补充一下豆瓣的简介，Vjeko不仅仅是大学教授，还是一位变装爱好者。重要的还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理解，以及在此基础之上，可以进行互相帮助。此时此刻的宪法永远不会是绝对意义上的最完美的版本，它依旧有无法解决的社会问题，当然，伦理道德也是维系社会关系重要的存在，影片中的父子关系就让人感到心碎而无奈。情感表达很轻，但内核却很重。

虽然符号化和说教意味浓厚，但故事本身还是非常让人信服。片子带着古典主义的优雅，却又不做作。气质像教授，一位眉眼有着淡淡哀愁的绅士/淑女。相较于诸多其他宣言般粉碎观念和标签的叙事，这个故事更加内敛、胆怯和压制。它讲了一个不完美的故事，所有人和所有标签，没有淋漓尽致的和解/死亡。在对恶意的隐忍（/不作为）和对不理解的包涵（/无奈）的灰色地带，绽放出了一朵娇艳欲滴却不知是否有毒的黑玫瑰。我不知道这是否更符合真实的克罗地亚，更不知道这是否更符合真实的LGBT，但确实更贴合一个真实的、不完美的人的逻辑。它不像在抹掉不同定义之间的边界，更像在重新认识边界本身，然后允许一种可能——你未必要绝对接纳我是谁，但不妨碍我们可以是朋友，更不妨碍我们可以享有其他共同的定义，比如宪法定义下的公民。

法律总是冰冷的，法理之外尚有人情，那才是温暖的。无论宪法是不是阻止我们这类人活得更加自由，人总该给自己更多的开心，才不枉到这世上来过一场。既然结果无法掌控，那么无论怎样的担心忧虑都没有用，还不如更好地去完善这个过程，反而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爱可以融化这一切的冰山，岁月无情人有情，人只有活的更加纯粹，也才能更勇敢和更快乐，也才可能拥有更多的人性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