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望向你的时候(2022)

简评

拍摄得十分粗糙，但足够真实也足够真诚。母子双方哭泣着互相呼告，在“家庭”这一最小的集体单元之中，无法普遍接受同性恋的现实之下，“不被理解”和“无法理解”艰难共存。对话和独白断开人与社会的联接，摄影机抖动着在街角和自然深处张望，抗拒着建立叙事者和冷漠无声外界之关系的企图；时而窥视母亲，在视觉上（不仅仅是因为家庭教育的阴影）却未得到反馈。代表了温州社会观念的家庭对话，依靠社会属性生存的人，同样的掩饰和故意遮蔽，几乎存在并发生于每个温州家庭之中。国外定居、工作赚钱、结婚生育、光宗耀祖，温州居民社会意识的普遍诉求中，功利的成功便是唯一的成功。那些没能成功的，只能在他人甚至是家人眼中沦为废物的悲剧。而这悲剧一旦被个人接受，就会扩展至整个家族/家庭，多么艰难的抉择。在此意义上，黄树立也是勇敢的。

夜晚拥挤的道路上，汽车的红色尾灯在超8毫米相机的模糊和摇晃中好像一片玫瑰花田；拍着妈妈在阳光下打理花朵的画面，配音却是残忍的失望、指责、质疑；上一秒妈妈说完“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怪物”，下一秒镜头特写到刀刃下张牙舞爪的螃蟹，妈妈剥开硬壳，一刀剁下蟹脚，发出咔嚓一声；拍摄的镜头开始随意起来，短片却在又一次争执后爆发的混乱哭声中进入高潮，“是我把你生错了……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没有做错”。这和《面子》里的母女对话简直构成了一个出柜的对子：“妈妈，我爱你，我也是…gay”，“你怎么能一面说爱我，一面又这样伤我的心呢？”中国家庭的死结在于，双方都没有错，却彼此伤害。

看《妈的多重宇宙》的时候，我很羡慕，但我知道那不是我这样的亚洲小孩的故事，我的黑洞永远在那里，并不会消失…看到这个短片，我才真的feel relatable and connected。导演和妈妈对话的时候，妈妈大哭的时候，画面停留在天空中的云。云看似轻飘飘的，但云的质量比大多数事物都要重…就像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像那个黑洞…拿金马奖了，妈妈还会问出有关光宗耀祖的问题吗？我有一点好奇。看完短片，我还能对着我的妈妈说出真相吗？我有一点游移。但不管怎么说，希望这些柔软的人可以一直拿着摄影机。希望爱真的能战胜恐惧。希望我们都能更诚实地面对世界和自己。

私影像本身是一种个体的表达，以真实的内在强化了人们之间情感的共鸣，回到影像本身，模糊了vlog与纪录片，虚构与非虚构之间的界限，但这种创作又是真实的，8mm胶片带有独特的朦胧感，一种记忆的焦灼跃然银幕，将思绪带到每个中国孩子成长所面临的必经之路。人生的不同阶段都可以解构成文学篇章，这种记录时间与成长的特殊的文学正是日后创作的动力与迷茫，像海德格尔所认为的“为什么存在”。全片以一种发散性的方式去面对自己，带着一份真诚与和解的心态，将自己的过往与内心展现给观众，试图去解构何为“独立的个体”，“个体与群体之间生存的方式”。创作者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正如本片本质：以时间为序并由时间发散。这又延伸出了另一层意义：私影像的时空观与创造力。即使本片有用力过猛的嫌疑也被中和，转而将国内lgbt群体带入世界

#一部电影 全程用超8毫米相机拍摄。事实证明文本和概念足够好，便有机会利用最低成本创作出优质的作品。开头是一段抖动的从车内向外拍摄的素材，窗外聚集的红色车灯，犹如社会上的人流，都在往同一方向一拥而上。自传色彩较为浓厚，导演离开校园，需要寻找自己的位置，而想刻出自己模子的导演又遭到了母亲的强烈谴责。用声画不对位的形式将日常影像与母亲的批判结合在一起，使生活犹如一团迷茫的阴影，无时无刻不被母亲的声音包围。导演渴望探寻母亲的过去，用定格镜头将如今的母亲与过往的照片匹配性剪辑在一起，发现她貌似活在沸腾的沉默中，更徒增了一层失落感。母亲不肯与“我”注视，“我”只能看母亲过往的照片，她当时的眼神又是多么澄澈。原来我们都在寻找新的自己，她既然无法理解，“我”也没有必要去填补这种代际的创伤。

开始以为这只是又一部自说自话的私影像，但后来，这个纤细的苦恼的世界缓缓展开，声画有一些很妙的并置，沸腾的沉默和在珍珠般的溪水中游泳的妈妈、她的质问和她笑着照顾花的样子，哭喊和月亮、太阳，那些睡颜、朋友们的面孔，也让我想起很多很多过去的朋友。被妈妈质问“你为什么非得是呢？”从地铁站逃到我这里的好朋友。许多画面充满灵气。音乐也很合适，但在切螃蟹的妈妈的镜头后紧跟着她年轻时同样姿势的照片，那时候是无声的，却带来很大的震颤。全然坦荡地剖开自己是创作者的勇气，抒情也没关系。我们都还在寻找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哭天抢地是我们东亚家庭亲密关系奏鸣曲”

中国人一生无法规避的命题，无论什么身份的我们都是一样脆弱。目前我的最爱尊重真实，私密 ，剖开自己的创作者。专属于中国人才能懂的影片内容。不要说言语粗俗之类的，其实批判这些的人日常中比影片中的说的话还要更直白粗鲁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一个是导演说我一直看着她，下一刻确实母亲不愿意直视他眼睛的对白。就如当今时代的很多人一样，我们愿意去看着他人，但却没有人愿意来认真的注视，关注我们。另一处是母亲说我怎么生了一个怪物，即便不是lgbt 群体也能对此处共情。从创作者个人的经历里看到了无数现代人的共同经历共同伤痛。而影片中父亲的隐形形象也是普遍存在于国内生活。

碎片的影像，还有锥心的对话，最后母子二人哭诉着，难过着，“妈妈，这不是你的错。”我想起了我妈妈抱着我对我说“你是个正常人，没事的。”有点难过。但是导演的镜头非常柔和并且复古（胶片相机的魅力），导演能够云淡风轻的诉说自己的男朋友，在结尾第一个也感谢的是自己的男友，导演是自信的，家庭的矛盾，自我的审视，他将一切化作一幅幅镜头，化作一曲曲风声。我望向氤氲的镜头，望向导演镜头下的自己和父母，母亲还是那个母亲，我也还是我，她望向四周寻我何处，当她看向我时，那抹笑又是多么淳朴，我望向风，望向温热，望向自己。我们都不没有错，我们也都没有狭隘，彼此相望，仍是至亲。

被畫面吸引存了好久的短片今天終於看了。和母親的對話那一段，我們中國孩子，即使不是性少數，也都能在裡面找到父母和自己的影子，因為與大多數人選擇的生活方式不同，因為沒有按照父母所期望的樣子長大，或者僅僅因為某件事不符合主流價值觀，就被認為是失敗的人生，即使孩子說這樣的生活他很快樂，但在這個重視傳統婚育習慣的社會之下，傳宗接代理念烙印在每個人的基因裡，生命的價值只在於下一代的生命，從來都不在於個體是否快樂，所以父母會把內心的痛苦歸結為自己教育的失敗，「我真後悔把你養成這樣。」「你沒有做錯。」既否定了孩子的生命也否定了自己的一生，孩子成了毀掉兩代人的兇手和愧對祖輩的罪人。

私影像。声画分立的感情沉溺，在阳光日常的背后激烈撕裂的年轻个体的创伤情绪，形成对比和震撼。闪光点在两次吵架，全部靠双层叙事的巨大对比完成。最强镜头出现在母亲湖中闪光涟漪镜头配上旁白解说母亲多年隐藏儿子秘密的冲击，此镜头是完美强大的具象化。缺点是个人视角的单一青弱局限，他实际上代言和臆想了他妈的所有心理，所以穷尽所有力气也只能做到“凝望”“望”，不断强调和确认自己对母亲作为另一个独立个体的了解、认知和心理距离仅限于“望”“观”，而非真正了解，年轻导演无法真正理解解读和代言他人的生活，始终隔膜一层，无法要求更高了，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穷尽所有能得到的所有世界靠谱确凿经验。想象自己是父亲，女工，母亲，想象自己是一切他人/能代入他人，想象自己跟这个世界在时间空间上都有宏观上的必然联系，最终沦为牵强附会

想要讲一个和电影无关的题外话：大三那年的夏天，从图书馆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一位男孩，另一位男孩转过身来，温柔地跟我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转过头去，牵起那两个男孩的手，从斑驳的树影走到温柔的阳光下。两个男孩都很清秀，步履也很优雅，我走在身后，眼前就像浮现着一幕青春爱情电影一般清新纯粹。多少次在想，在这样一个性教育极其缺乏的国度，两个人是如何克服观念的障碍以及他人的眼神然后如那天般牵手走在阳光下，在此之前社会对同性恋人的边缘化注解，多少次曾让这些所谓异化的群体内心极度撕裂以至抑郁，他们在挣扎中或许也曾忘记，其实自己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走在阳光下呢。

［20230430二刷］当我望向你的时候，will you look at me，中英文片名好像形成了一句对话，我望向你的时候，你会回望我吗？母亲最终也没能克服心结，母子让人心痛的矛盾终究没有解开。私人影像里探讨的其实是相当有共性的话题，我相信导演拍这部片子并不是单纯为了从自己的角度讲述老生常谈的难处，母子两人的痛苦在这部片子里都得到了很好的呈现。这不是任性，也许两个人早就知道这个矛盾没法解决，一辈子也没法解决，既然如此，只能记录，只能呈现，用影像的方式坦诚，把它从自身剥离出来，让它自我溶解。只是想想记录和制作的过程，似乎对导演和母亲都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