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菩萨(1987)

简评

最后弄呷高喊着拉铁对着天空开枪的场面看哭了。他是拉铁，也是木黑，也是James Wood，如同弄呷所说，这些都不重要。可是对于洋娃子自己来说，这些不同的名字间的拉扯重要吗？它们无法提供稳定的自我认同，可是没有它们，他将成为一片空白，没有归处，也没有未来。

崇洋媚外，以金发碧眼为审美标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至少这部电影，大山里的人可不觉洋人长得好看，还处处充满了歧视。眼睛是绿色的，那是和山羊生下的种。来到这里，洋人不但没成为老爷，反而沦为洋奴。据说是真人真事，荒谬之余，但民间传说又传得有鼻有眼的。翻看资料，洛杉矶时报的记者JONATHAN KAIMAN还专门去凉山验证此事，但年代久远，经历者大多都死完了，也没有确切的答案。对照当年失踪或者死亡的美军名单，并没有这个「拉铁」James Woods，也许他是雇佣兵或者其他国家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故事，严浩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天菩萨》最好的地方就在于，没有拔高或者贬低任何一方，只是单纯地讲述了故事。注意到了饰演牛牛的张路彤和饰演拉摩的陈瑶，都美，都脱俗，不知道严浩哪里找来的，而在这部电影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一開始，我以為“天菩薩”是對墜機美國飛行員的稱呼，會是一個類似《黃河絕戀》的故事；看之後才知道，原來“天菩薩”說的是彝族男子的特有髮型，雖有些許情絲，可哪有什麼愛情，明明是一個《為奴十二載》式的故事，從James Wood到拉鐵再到木黑，大涼山中的十年奴隸人生，眼見他如何從一個人到“我是會說話的牛，我是沒有家的狗”，即便最後他終於可以離開了，一切也皆是命不由己。這個故事，放到現在，不得被戴上辱華的帽子？

天菩萨，彝族男性发型的统称，其实我觉得这里的天菩萨可能还有一层『从天而降的圣人』的基督教意味。少数民族和大城市中产，少数民族和外国人（主要是欧美发达国家）文化冲突的影片，并不少见，但我真的很怀疑两种极其异质的文化产生冲突的时候，是否真的每次都能化敌为友？从历史上看，恐怕你死我活才是常态。两个美国人在酒吧做完发财梦之后立马被人『卖了娃子』，可见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天时地利皆不我与的时候。老奶奶给美国人送裤子并表示『不穿裤子的天神还不如人』，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它揭露了人类社会的某种本质，这个本质就是人的能力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社会身份的赋能，也就是说我们是靠符号认识世界的。最后被大使馆的车接走，彝族女子沉默目送，，颇有旷野守节的意味，然而救赎真的存在过吗

电影展现了一个异国人如何在不人道的条件下生存并维持尊严，本能的反抗精神不得不在落后与封闭的环境下退缩，在“入乡随俗”后逐渐变为尊重和敬畏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换作是谁可能都会这样。虽是以美国人的视角切入，却从未以一种优越的目光去猎奇，这是电影的难能可贵之处。在大凉山实景拍摄，花了大篇幅写实描绘彝人的生活方式、等级制和仪式，在保有纪实色彩的同时，亦强调戏剧性，让我想起一些美国西部牛仔融入印第安部落的西片，其实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