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与荣耀(2019)

简评

沉浸在阿莫多瓦的影像魅力中无法自拔，这种连接现实与虚构的非线性叙事，大胆的色彩与克制的情绪，戏剧性美学的梦幻色彩，表达出一种曾经荣耀的嘲讽和无望生活的刺痛，描述了一个导演晚年的尴尬处境，传播了一种类似于“物极必反”的生活态度，导演巧妙的利用相似事物进行时空转换，例如钢琴与唱诗班，有意识的使观众成为一个旁观者，让他们与自己最直达内心的回忆保持距离，而大量的红色运用，表现了童年与活力，颓唐之前的创作激情，对生命的希望以及内心的忐忑不安，主角有意识的戒毒，抑制性冲动，这个主角该听听肖邦，与他一样都是:克制。凡事不要太满，不然美好的事物就会被打破，如同导演在拍摄过程中分裂成两人，一个不停制造痛苦，另一个不断挥洒希望。

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幸运而又勇敢的去回望走过的一生，原生态的家庭环境，第一次的性唤醒，与伴侣相爱，事业上的瓶颈，身体出现的“红灯”，多年后的偶遇“昔日情人”甚至是收到孩童时期画工的“初画”，与母亲的握手和解，这一生，长而又短，痛苦而又充满荣耀。每一个人都在竭尽所能，不留遗憾，但是生活本身时刻提醒：人生十有八九肯定会有遗憾，能够温情释然，放下就算完成旅程，真心祝愿大家都好，善良而真诚，resilient and reconciliation.

看简介的时候就莫名觉得有一点马尔克斯笔下的感觉。炎热的酷暑，太阳下被暴晒到通红的脸，雪白的墙面映衬着火红的花，美丽的肉体，最初的欲望影影绰绰。看的时候脑子里莫名想到那首诗:“我生平一定曾路过，你洗过澡的那条河。你的六岁，还浮游在水面。”童年时代的那条河，在记忆深处一直潺潺地流动着，从导演的镜头下温柔地淌出来。追忆似水年华，过去的一切既给男主带来了痛苦，又是让他写下这些故事的灵感来源。而讲述出这些故事，也算是他摆脱过去心结的一种方式。男主真的很会写剧本，好喜欢《瘾》中的描写，有一种特殊的记忆的联结，能够把人一下子带回到他所描述的那个场景中去。总之就是特别喜欢！

利用相同物件：水、钢琴、念珠作为现实时间与回忆时间（戏中戏）的过渡。温柔的自反，戏中戏在嗑药后出现，制造回忆的错觉，直到结尾才暴露电影拍摄后台。创作者与自己的童年、朋友、母亲、恋人和解，自我披露即创作过程，二重自反。提示亦真亦假的信号：17:25童年萨尔瓦多人物居画面左方，17:31母亲在室内看向左边门口呼唤儿子，17:35儿子从画面左方跑出画，17:38从左边门口跑进室内。如果讲究电影的连贯性，17:35儿子应该从画面右方出画，组接从左边入画，阿莫多瓦打破了连贯性；信号二更加明显，阿尔贝托在小剧场表演《瘾》，背后是白色幕布，镜头切换到观众席上给了《瘾》的人物原型费德里克画面。摄影机打破第四面墙，演员演绎半虚构的故事，和原型人物无距离交流。

“脊椎、肩颈、头痛，肝肾疼痛，肺部呼吸困难，抑郁症频发……当身体全部疼痛袭来，我开始向上帝祈祷…”。“当身体仅有一处疼痛时，我想我是个无神论者”…这是关于“我的疼痛”…当梦里亦或是“疼痛抑制剂的梦幻作用下”我回想起童年、回忆起母亲，阴差阳错的小剧场话剧创作让我再次邂逅年轻彼此爱恋纠葛的Ta，即使白驹过隙的生命，两个头发花白可依然不减岁月风韵的彼此，午夜在马德里的家中聊着阔别二三十年的生命经历，眼眶中充盈的泪水，仍能证明彼此无法忘怀……从童年时泥水匠的最初的欲望到五十年后失落于巴塞罗纳跳蚤市场的画作收获…是人生的“一笔回归的荣耀”…相比再创作，再次躺在手术台上的淡淡喘息，是生命继续探索的“幸福荣耀”…因为我还未倒下还未终止还未缴械投降……

童年，写作，电影，戏剧，衰老，病痛，爱人，毒品……每一条叙事脉络都稳稳当当地交错在黑与红的色彩中，勾画出一位艺术家斑斓芜杂的人生矛盾，它们悬而未决，依然在未尽的人生轨迹上蔓延，留下了无尽的回味空间。当你年老时，一切微小的东西都是记忆的入口，当你痛苦时，一切荣耀都是加剧它重量的石头，但正是这些记忆和荣耀构成了现在的你。阿尔莫多瓦的自传体电影，充满对人间和艺术炽烈的爱意，作家来到世上的使命是写出自己的故事，无论它多难以启齿，多么难堪，艺术家必须足够坦诚，才能把一种情感穿递得足够远。昔日爱人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故事，母亲和儿子互不理解的遗憾，爱德尔多带给萨尔瓦多的同性启蒙，都有着如此动人的真实，潸然泪下。最后在玩戏中戏的把戏，似乎意在说明作者思维工作的方式——我们没办法在梦中还原过去，能做的唯有创造

三星半，这是我看过最温柔的阿莫多瓦了。这部电影都在诉说着导演一生的故事，事业，爱情，亲情。我很认可影评里有人说的一句话，创作者都是在燃烧自己的一切获得灵感。人到暮年回头再回想当年，跟所有的痛苦与荣耀和解。看完后的我听着一首纯音乐竟然哭了，大概是能体会到导演的真诚，他真的在把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的献给我们这些影迷。还是一样高饱和度色彩的画面，一样过去与现在穿插的剧情，一样的戏中戏，大师的调度还是大师。虽然我仍然算不上有多喜欢阿莫多瓦的电影。结尾挺神，导演在拍主角饰演的导演在拍自己的故事。

这部影片依旧制作精美，情节走心，表演到位，色彩沿用佩德罗·阿莫多瓦独特的审美，橘红、桃红、橄榄绿，苔藓绿，像开头的画面，大片浓郁的绿色树林，浅绿色的草丛，青色河流，雪白床单，橘红花色裙子……你会怀疑这不是镜头语言，更像是画布上的作品。其中一幕，男演员上身深海蓝衬衫，下身藏蓝长裤，背衬通色大红，对面的椅子又是深黑加浅白线，整个屏幕透出来的讯息，意味深长。这种大胆另类的配色，大约也只有佩德罗·阿莫多瓦能做到极致与和谐。2011年，他导演的惊悚片《吾栖之肤》之中，黑白灰三种色彩，构成了影片的大部分场景，看起来极其冷静又极赋艺术。

近期刚读毕三岛由纪夫的《假面的告白》，真有意思，好像冥冥中有种共通串联起我的阅读、观影选项：两位横跨欧亚大陆的作者，都把自己少时旖旎的经历用来供养一生。两段少时经历，都巧合得包括了同性爱的萌芽。创作者掏心掏肺掏肝掏肾得自我剖析，以及对自身经历反复咀嚼般得回顾，相较于那种丰富曲折的情节，更能吊我上钩，这也是一种作品选择上的个人偏好吧。阿莫多瓦来回跳跃的场景，以及每个场景里舒缓推进的情节，总让我联想到托宾的小说，与旧情人减免的那段，和《采珠人》有种若有似无的关联，可能真的存在某种，独属于西班牙，这个国度的气质特征。

这部电影让我想到万青的一句歌词：“他说孩子和昨天和解吧，就像我们从前那样。”当老去的时候，我们才渐渐明晰了过去时光的轮理，那些痛苦的，荣耀的都会渐渐消散，留下的是那些夏日的茉莉花香，微微晚风，和情人的一次次旅行，白色的洞穴与明媚的蓝天，与母亲弥留之际的对白，流落五十年后的信件，这些所有的时间碎片填补了所有的空虚与孤独。“医生，我又开始写作了。”“是悲剧还是喜剧？”应该无所谓吧，如果我们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就醒来，或者做长长的梦。

如有真实改编的部分，我会觉得影片至少有四层故事：影片中呈现的老年的故事、影片中呈现的主角拍摄的童年的故事、影片中隐含的主角童年的故事、导演编剧自己的真实故事……导演真的是惯会骗人，尤其是加上神秘的鼓点配乐之后，营造出了过去与现在交织的假象，直到最后一刻才发觉故事的复杂性就如同影片中那杂乱而井然的色块一般，还套用了戏中戏的结构，巧妙至极。这或许是导演借剧中的“导演”对电影/戏剧艺术做的一次深情告白，与此同时还探讨了迟暮之忆、童年与人生、同性情愫与性压抑、艺术与和解、家庭宗教与母子关系……童年的际遇成就了这位老者，也影响了他的一生，如此回忆汹涌的故事被设计感包裹之后不仅没有因刻意的艺术加工产生间离感，反而平地惊雷般彻骨，以致被囚禁的蓝色天空下那些压抑着的欲望与追求也便由此显得格外般深刻了。

二刷。老年病痛、职业危机、丧母之痛、童年回忆之感伤......这些均可理解成痛苦，而“荣耀”几乎没有用画面呈现，因而可以理解成是当下“痛苦”的衬托。这部电影并不很阿莫多瓦，缺乏往常的奇景异观，但也正是这种半自传的方式，让观众们看到了更加生活化的阿莫多瓦。“我对电影的概念总是联结着夏夜的微风，只有夏天我们才看电影……我童年的影院，闻着永远是尿味，还有茉莉花香，以及夏日微风的气息。”每每听到这种对电影充满情感的话语都会很开心!《痛苦与荣耀》给我的回忆是初触西语片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