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1940)

简评

一个接一个转折，果然是希区柯克。｜女主前雇主的建议不无道理，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能驾驭曼德利庄园。｜影评中对“完美妻子”这个概念的讨论很有意思。如果婚姻的本质是集成资源，那么爱情真的会存在吗。｜男主曾对女主说，永远不要穿黑绸缎的衣服，也永远不要变成36岁。｜结尾大火之前最后的镜头是女主侧卧在沙发，仆人明显占主动位置，男主与好友匆匆赶往庄园。我以为会是“最后一分钟营救”。可画面一转，却是女主毫不慌张地出现在院子里。在起火前的这段空白，她与仆人也许有一场博弈，至于内容，值得推测。

追希区柯克的片子，从惊魂记开始，到迷魂记、后窗、西北偏北，再到这部蝴蝶梦，看到一半，突然发现似曾相识的感觉，女管家阴森凌厉的形象唤起了我的童年回忆，原来我曾经看过配音版本。记忆七零八碎，只记得女主无助柔弱的眼神，对男主已毫无印象。这回get到了男主，劳伦斯奥利弗有一种贵族忧郁气质，演技也在线（从嘉莉妹妹就被折服了），特别会温柔地撩妹。女主小家碧玉型，差一点被男主前妻的阴影折磨死，当中导演用他擅长的方式营造出令人窒息的氛围，让人忍不住为女主的命运揪心，恨不得把女管家给撕了，最后的几次反转也是出人意料的精彩，结局摧毁即是重生。

非常经典的老电影，尽管是部黑白电影，可是依然能从画面中看出当时服化道的精良水准，整个曼得利庄园布置得非常奢华、精致，简直是对原著的完美还原。看原著时，可能这种"死人才是绝对猪脚、不见其人但处处有其影子、以活人衬托死人、以实有写虚无”的写法太过新潮和亮眼，文学性成就太高，文字太过精彩了，我并没有太多感受到这是一部很好的悬疑题材小说，所以从某种程度是说，希区柯克大师的改编是非常成功的，尤其是在女管家以PUA的方式怂恿女主自杀的情节，非常经典，让人非常记忆深刻，劳伦斯·奥利和琼·芳登的郎才女貌、还有精湛的演技，也为这部电影增色不少。

《蝴蝶梦》的剧情没有给我带来惊艳的感觉，总体而言相较于希区柯克的其它作品略显平庸，本片从中期开始设置的种种悬疑到了最后揭开谜底时给人的震撼并不多，关于庄园前任女主人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怀孕还是癌症晚期其实都是片面的一个角色的证言，也许正如“蝴蝶梦”这个片名一样，本片到了最后也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罗生门，但是本片也让我们看到了个人崇拜的巨大危害，女管家对庄园前任女主人的过度崇拜导致了她在本片最后精神分裂并烧了这么棒的庄园！相比故事，男女主的存在感非常低…

迈克西姆说，他疯狂地追求蕾贝卡，但是等他们结婚之后，他却恨她，他们之间的爱情变成了一场肮脏的交易。当一段感情的存续变成了一场表演，那么演出戏剧的双方必然都将扮演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角色。事实上德温特太太自从到曼陀丽开始，蕾贝卡的阴影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间，蕾贝卡在场性的缺失恰恰使得蕾贝卡无处不在，而与这种缺失相对应的，是德温特太太姓名的缺失，而等她试图适应德温特太太这一角色时，如德温特本人所说，她成熟了，但是失去了作为她自我的最独特的东西。曼陀丽与象征着蕾贝卡幽灵而存在的丹弗斯太太在大火中烧毁，意味着与纠缠记忆的断绝，然而“THE END”在烈火中缓缓出现，我们不禁要问:“难道真的就如此结束了么？”或许蕾贝卡的幽灵将会以另一种被伪装而埋葬在潜意识墓碑之下的形式，在一切与她相关的事物上存在。

昨天晚上，我又回到我的曼德利……“在《蝴蝶梦》之前，似乎还想不到另有一部片子明确地以镜像虚拟作为核心观念，它挺进到了一个有趣的层次，指出记忆中的“纯粹/虚拟”部分如何不断侵蚀改变所对应的现时反应。乍看上去，它的构架十分拉康，但深入进去，其实和柏格森在《物质与记忆》中提出的“纯粹记忆-记忆-影像”的层次关系相契合。这是为什么德勒兹说希区柯克是电影史上第一位关于“思维”的导演，在他之前所有的有声电影影像都在努力整合视觉和剧情，而将观众带入故事讲述之中，只有希区柯克开始有意识地跳过了这两个方面，开始直接面对人类头脑中的思维与认知关系问题，并且不断把各种固定的“能指符号”像橡皮或者涂改液一样抹去两个不同“所指”之间的界限。”

可是这片要怎么共情呢？女主角色好像一直被情境推着跑且低到尘埃里，加上畏缩、爱意和伤心的表演都是话剧式；而男主的性格遭际情绪一直很隐蔽… 想看女主利用本人的温良和爱画的特质进行大型成长，未果，这些设定也毫无用处。开头的胖太太倒还蛮有喜感… 姐姐和堂兄写的好演的也有意思，台词和动作节奏都出性格、身份和距离。搞到底还是觉得丽贝卡是最高级的大boss, 表面最完美，深层最不羁，还有让人心疼的点？这样看来剧本创作者对于嫁入豪门的善良灰姑娘其实没有太多共情和尊敬啊… 烟头熄在脸霜里、忘记结婚证书、进庄时下雨、见到女管家很紧构图地掉落手套、狗狗守门、特写转头移焦变光、坐在有棱条的窗户边、进西厢时候大大的人影、幻灯播放时候的闪烁光都在营造气氛。长篇二人室内对话调度教科书。

女主希望得到这个大家庭的认可，希望被爱，否则她就没有安全感，男主毕竟还有回忆，她连回忆也没有。戏剧性的转折是她得知男主受过伤害，按照男主的话说，她马上变得老成持重了，她仿佛掌握了男主的弱点，竟也可以成为他的依靠了，可她还是那么焦虑，那么脆弱，因为她实际上仍然一无所有，所谓的婚姻意味着他必须仰仗男主，同时还要确保他是一个值得自己爱的人，一个不能有道德瑕疵的人，这就是这部电影要完成的任务，不断地考验女主的选择，最终将其合法化，他们最后又在一起了，爱情战胜了一切，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女管家面无表情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增加些许恐怖色彩，暴雨、黑夜、欧洲庄园简直是为恐怖片量身打造的场景。影片前2/3氛围营造得都很好，心怀恶意的女管家，喜怒无常的丈夫，神秘美丽极富魅力，已故却又活在所有人回忆里的前妻，女主的痛苦压抑很有代入感。女管家的cpu让本就怯懦自卑的女主更加唯唯诺诺如履薄冰，而当一个人心里已经认定的时候，看到的世界都是按照自己的认知运行的，以为所有人都对前妻念念不忘其实是随口之谈，以为丈夫绝口不谈是因为痛失所爱其实是牵扯命案的恐惧，如果女主自信强大那些牛鬼蛇神也不过尔尔，一度想给女管家几个大比斗。两次剧情反转确实出乎意料，不过结尾稍显拖沓。男女主人设都挺不讨喜，男主好像有前妻ptsd所以找了个性格完全相反的，女主有抖M倾向就爱男主的情绪失控和喜怒无常，前面看不到男主一点爱…

我向来不太相信从别人嘴里拼凑出的真相，但是从头到尾，Rebecca没有出现。在女管家眼里，Rebecca是至高无上的美丽女子；在琼芳登眼里，她是占据Maxim爱恋的极具压迫感的敌人；而在Maxim眼中，Rebecca是导致他痛苦与不幸的根源。在Maxim的坦白之后，Rebecca的形象渐渐清晰，她没有女管家形容得那么光明耀眼，也没有琼芳登想象中的咄咄逼人。她精明、精致、圆通、复杂又脆弱。我不大喜欢讲述Rebecca自杀缘由的那个桥段。或许在1940年，因为癌症而自杀会显得新奇，但是现在的我觉得，Rebecca因为癌症而自杀反而削弱了整个故事的戏剧性。它让Maxim的人格更模糊了一点，但是其实我想看到更多Maxim的内心挣扎，看到更多他有关于Rebecca的生死、有关于理想生活的抉择。

严重怀疑《甄嬛传》中甄嬛被皇后设计，穿上了纯元皇后的衣服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的片段， 是copy《蝴蝶梦》中的“我”被女管家陷害，在化妆晚会上扮成了前女主人Rebecca，遭到Maximu厌恶的桥段。 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家庭女教师即使嫁入豪门，在Rebecca无处不在的阴影下，更加不自信和软弱，爱情变得岌岌可危，爱人面临着锒铛入狱的险境。电影的扣人心弦在于一切都被一个看不见的灵魂所掌控，Rebecca才是真正的女主角，这个蛇蝎美人生前放荡不羁，阴险狠毒，死后依然试图摧毁丈夫的生活。虽然曼陀丽最终毁于大火，但随风而去的，是Rebecca那挥之不去的阴魂。蝴蝶梦醒，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二刷。希胖前期在内容上最先锋的一次尝试。与《爱德华大夫》在精神分析理论上浮于表面的浅尝辄止不同，本片几乎完美映射了弗洛伊德与拉康的部分理论：死去的丽贝卡是缺席的大他者，是统率电影的“实在”；琼芳登是初生的想象界，女管家则是想象界的最终俘虏，是俄狄浦斯的失败品；劳伦斯奥利弗则是隐藏的象征界，虽无沉溺但同样无法脱离丽贝卡。奥利弗通过琼芳登逐渐战胜心魔，实现超越俄狄浦斯，琼芳登同样跨越欲望投射认清了真实的自己，所谓“实在”实则是虚幻的凝视，对象的虚无化反哺自我的创建。最终孩子长大了，傻子离开了，疯子死了：蝴蝶梦，到底还是梦见了蝴蝶，醒来后，庄周还是庄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