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1972)

简评

。①六个资产阶级因为各种资产阶级的习性与规矩导致多次聚餐吃饭一直吃不成、多次做爱一直做不成、多次做梦一直被吓醒。②结构上充满虚伪礼仪的现实片段和表现真实内心的梦境片段纠缠混杂在一起，互为表里地塑造了资产阶级的形象。③本片注重于以服装区分资产阶级和其他人。④多次出现的资产阶级们在路上行走/行驶的画面是对电影主题的视听化表现。⑤本片是很高级的讽刺喜剧，印象深刻的幽默段落有：舞台上的晚宴、警察抓走准备进餐的六个资产阶级、各种一本正经都被飞机轰鸣声和打字声掩盖、等。⑥不少笑点过于微妙了，不太能笑出来。

从片名开始就透着浓浓的讽刺味道。资产阶级的体面之下遍布着滑稽而无聊的痕迹，回忆和梦境充当古怪的揭露者，梦里充斥着死尸、鬼魂、酷刑、枪击等关乎本质性恐惧的东西，甚至梦境会一个接一个不断叠加和循环，在下一秒出现之前并不能分辨此刻是现实亦或想象，尤其是情节常有不同寻常的延续，让人越发满怀疑惑地注视。梦中梦中梦…戏台上的聚餐和观众-小丑的组合关系将某种自鸣得意的阶层生活嘲讽得体无完肤，而出离于这种阶层之外的神父、士兵、共产主义狂热信徒则总是骤然地介入主要角色之间，作为陌生的存在展现区别与相似。最后，故事复现一行人走在田间柏油路上的身影，中间复杂怪诞的一切归于高跟鞋敲击路面时机械又虚无的声响中。

应该是三部里我最喜欢的。资产阶级一点都不审慎，恰恰相反，他们愚蠢（神父和大使的教科书级社交失败案例）、自大（专门请司机进来喝一杯以展示酒错误的喝法）、贪婪（好一个掩人耳目的毒贩组织），行贿受贿，和别人的老婆偷情，或者和自己的老婆像偷情一样躲到草地里做爱。1、除了永远吃不成饭、永远在路上的底子以外，最喜欢最后几个连环的梦中梦，看吧，资产阶级，连梦里都是些口腹之欲而已，自然也没什么魅力可言。2、喜欢两个见鬼的角色——被母亲的亡灵教唆着毒死假父亲的忧郁大尉，和尽管演戏已经开始仍要讲述梦中鬼城的中士，这句台词一直追着我：我在阴暗的人群里找寻你，我在鬼魂中找寻你。3、大使这条政治故事线是最摆在明面上的讽刺，装傻充愣的外交托辞再耳熟不过，老中人只能莞尔一笑了。人物都是倒错，故事都是嘲讽。

使布努埃尔在影史上留名的是《一条安达卢狗》，那是正值青春叛逆时的布努埃尔，但就之后所拍摄的影片，印证他的天才。永远吃不完吃不了的饭，永远走不完的路。单看片名，就明白导演的态度如何，对所谓资产阶级的讽刺、嘲讽，这般的荒诞，对zz、性爱、男女关系、jun队等皆为有趣的展现出来。现实与梦境，男人的具有暗示性的梦境，女人的空洞无物只是摆设。布努埃尔与伯格曼一样生于宗教家庭，所以自幼便对宗教、教会有着本能的抵制，在片中教父的设置可谓精彩，因果轮回转。

心結和焦慮串起一頓又一頓受挫的聚餐，食慾之旁無法塞進口中的還有性慾，與此同時傲慢正四處發酵。主教為垂危者告解後的犯罪、現實中對玩具狗的槍擊，在夢中不可控地演變為槍殺上尉→此處也有做夢的人的心理作用，及對開槍人潛在的暴力印象。忽略的種種因子在夢中將現實延展開來，當超現實與現實的界限變得模糊難辨，意願和行為的因果關係也逐漸不甚明了，人的念想是如何轉化為幻想，幻想便是最現實的成分。年輕士兵夢裡出現的女人應該是導演母親。血腥隊長打開牢門那段除了警衛對失控的恐懼，也體現（預示）了眾人“再一次擺脫困境”繼而陷入新的困境，可在化不去的擔憂中，坎坷的聚餐只會持續性重複，或許獨自狼狽地扒拉幾口羊腿肉才是正解。（對資產的嘲諷塞滿了影片，還有對主教、警察、頭銜、制服的嘲笑。特別典的禮儀和紅酒、羊腿...，很搞笑。

影片充满了各式亦真亦幻的古怪元素，还有多次出现的梦中梦无缝拼贴（常以梦中的死亡作为醒转切换的标记），运动长镜头比比皆是，尤其是多次复现的快速变焦推拉镜头，以及各种跟摇镜头，搭配上移焦，使得全片始终处于一种流动的状态之中，亦与梦境的千变万化相得益彰。声音设计也不无巧思，比如以飞机和打字等噪音来掩盖、遮覆谈话内容（如警长与部长谈论释放理由时），另一个角度看也是精妙地表达出一种“和谐”效果。本片对中产阶级虚伪、虚荣、虚空与贪婪的讽刺力度比肩另两部影史经典——让·雷诺阿《游戏规则》与费里尼《甜蜜的生活》，对梦境的描摹又让人想及《穆赫兰道》。与费里尼、伯格曼、大卫-林奇等导演相比，布努埃尔的超现实主义更具政治和社会讽喻色彩，虽不时显得突兀（在情节衔接或转场上有裂隙），但辛辣戏谑，颇具喜剧性。

第一次聚餐因记错时间而取消，跑到饭店吃饭遇到饭店老板的的葬礼；第二次聚餐因男主A和老婆去树林打野战而取消；第三次聚餐，一群法国军官加入，士兵还分享了他的梦；第四次和第五次聚餐实则是男主B的梦，梦到聚餐原来在舞台上且第五次聚餐时男主C开枪打死法国军官；第六次聚餐因被法国警察逮捕而结束；第七次聚餐则为男主C的梦，梦到一群匪徒闯进来把他们打死。除第三次，每一次聚餐都因各种原因而取消，但即使这样，资产阶级的上流人士仍对宴会乐此不疲，就连做梦也是宴会，除此之外便无它物，物质上的满足却使得精神上更空虚。正如电影海报上那个嘴唇下长着脚的人，富有的资产阶级行动的动力已不是精神世界代表的大脑，而是靠着嘴上说说与吃。最后几个主角漫无目的的走在乡间小路上，正说明了这些物质已然满足精神却毫无追求的空虚的资产阶级们。

和卡夫卡的《变形记》不同，布努埃尔的《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其实毫不隐晦，这种对特定阶级群体的反讽甚至展现在片名和海报上，未能如愿的聚餐，受阻的通奸，倒卖海洛因揽获私人利益，从着装装饰判断身份和地位，潜意识和梦境，导演将资产阶级对于人的异化极富想象力地通过影像展现在观众眼前。通篇的主线是终不能圆满的聚餐，延伸出不能如愿的性满足、无法实现的金钱分赃，和终极的对于生存的忧虑，原始需求不被满足导致潜意识中压抑、焦虑、恐惧的混乱，导致各种奇怪的梦的出现，将弗洛伊德俄狄浦斯情结冲突很美妙精巧的表现出来，说布努埃尔是超现实不为过，或许所有超现实都意味着直达本质。

影片中的男男女女都有一种安东尼奥尼电影里面不知所云所思所想的状态。剧情极为荒诞，很多时候异常冒犯，但所有人都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和平，好像踩在尖刀上跳舞，只要没有人喊疼，就不会有人停下来。这是对资产阶级和神权的揭露和控诉，他们取之于民，再用之于民，从中取得暴力且官官相护。最后法律制裁不了的人，流氓帮忙给制裁了，实在是讽刺。痴迷园艺的主教在进入社交长之后虚与委蛇，装腔卖弄却不得要领，但仍每次都被奉为座上宾，在仆人和客人之间轮换身份。且在做临终祷告的时候遇见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一枪毙命，即使对方是一个将死之人。一切都太罪恶，好像只有杀戮可以了结这一切。

这是一部充满隐喻且讽刺十足的电影，如Bulle Ogier 象征的反叛空洞的年轻人，Fernando Rey 代表的伪装成现代文明且企图被虚伪的国际组织认可的独裁国家，举起霰弹枪瞄准的牧师，反复出现的面带鲜血的人，军官家庭里上流文明沙龙背后的佛首，审讯室钢琴里爬出的蟑螂，永远走不到尽头的乡村道路，视角从来都是始于背后然后拉伸到正面最后再延展到模糊的远景。一切都意有所指，如梦境般低喃朦胧，让人清醒又困惑其中，一切好似都能批判却又找不到具体和坚固的方向发起批判。这绝不仅仅是对资本主义的讽刺，更像是对全部社会的讽刺，而为什么电影名称叫做《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或许是资产阶级更具概括性，无论是电影里的独裁国家还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人们，都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符合“资本主义”。当然，还有可能是翻译的原因。

影片主要揶揄和批判了资产阶级者生活中非理性而又荒诞的一面，即由于虚无和犬儒，他们终日陷入介乎贪婪和恐惧之间的压抑与审慎。通过拼贴式的叙事、跳脱式的情节安排，影片打散了主题的集中性，增加了情节发展的神秘性，强化了在叙事上的“离题”效应，而这种不断在“离题”的冒险，又成为电影本身主要的叙事策略，建立起了一种对于主题的间离感。同时迅速移动和伸缩的镜头，常常把貌似即将成为叙事重点的场景疏远出去，替换观影者预先的期待，也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间离的效果。

超现实主义电影，梦境与现实的交织，光鲜亮丽的资产阶级，他们仿佛时时刻刻端着一盆满的将要溢出来的水，需要他们时刻审慎，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如果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如同惊弓之鸟。这6个人未能如愿以偿的聚餐，别的事情也未能如愿，未能如愿以偿的分赃，未能如愿的通奸。他们在表面的那份优雅，成了他们最大的负担，那份审慎是他们“甜蜜的负担”，但是梦境却是他们内心深处的直接映射，梦到餐桌后面有观众，是他们恐慌自己的生活被窥探；梦到被枪杀是内心深处对于安稳生活被打破的恐惧，但是在梦中仍冒着生命危险吃下羊腿肉，象征着难以填平的欲望沟壑，这些资本家宁可走在钢丝上，也要守护那份虚伪的光彩。影片的“审慎”是一种贬义，是他们的卑鄙和胆小如鼠。影片用了超现实的手法与幽默的表现方式，对资产阶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进行了辛辣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