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2009)

简评

影片反映出的社会地位，士商工农，商人求着当官儿的，如开头的生生大厦；有时候也反过来，比如为了工业园项目捧着东莞商人，官商利益交换罢了。工人出现都是讨薪求助，上诉声讨，农民倒是影儿都不见。郭书记难得还是个做实事的，但是在那个环境太久也难出淤泥不染，影片中每个宴会酒后的丑态都非常令人作呕。财政收入三亿，支出十几亿，赤字赤成这样，迟早要完蛋。赤字政府拖欠工程款导致企业拖欠农民工工资，这在闽宁镇的故事也有这样的，这是巧合还是特色呢？其实客观上郭书记做的挺多好事情的，也看得出他激情澎湃，有魄力和行动力。好事就包括让导演拍了这部纪录片，让更多人看到了一些东西。十年过去了，官场现在什么风气了，还有人有机会可以去拍这样的影片，让大众看到吗？

纪录意义算是到顶了。黑屏暗拍之前的郭永昌算是民商通治的好干部了，但那毕竟是镜头前，两百多万的受贿金额比不上小官巨贪但也违法违纪，让他失信的是会上不提倡的五粮液出现在了自己的宴会上，那晚酒店还有XO…地方官做了县太爷，吐槽北京的副司长报李鹏那帮人的名号，包括天安门像的玩笑，这些都是不能提或者说不好背后议论的字眼，轻视人自行车显露了不正的价值观，包括这次拍摄本身，是膨胀还是一次失败的作秀？想来都有，不纠原因，结果是政治生涯的断送。我们不是当事人，导演比我们更近一些，从他的引导来看，这是一个拨开泥潭见真相的故事。

郭书记提到“一个县的书记其实没啥权力，上头谁来检查都得低头哈腰地招待”，然后又说“其实县太爷就是爷的感觉，厅长处长官虽然大，但就从这个办公室走到那个办公室。一个县的书记下乡，警察开道”。 我觉得他对权力（而且这权力要在现实生活中有非常外显的表现）是非常渴望的。// 他说，“我执政一定要留下执政痕迹”，我想，这不一定是他想要为老百姓做实事，而是这一切都是在帮助他完成他自己，他的自我。// 一方面我想，“太自我”的人当不了“好官”，但什么又是“好官”呢？

赞美导演！虽然片段呈现，但是真的好中国特色。里面的伴着歌舞的宴会，流行的和红色的音乐混杂起来，神似贾樟柯《小武》的声音世界。喝起酒来，大家像兄弟，甚至赛过亲人，让人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片中郭书记存在表演吗？毋庸置疑！但是表演就是一种真实。我更觉得，他的整个工作就是表演，很多东西都半真半假。以结果论，正义部分得到实现就是好事。以程序论，制度设计就是鼓励表演，绝对不是人民的福气。这个系统牺牲多数，成全少数，而且千真万确地阶级分明。看看里面的农民工，看看里面的领导，看看里面的离退休干部，看看秘书，他们的样子多么突出，联想到莎翁说“人生如舞台，大家都是角色”。

《书记》充满对比。一开始开会说不要喝五粮液茅台，后来台商欢迎宴有五粮液特写；第一次车上说省里来人县委书记像孙子，片尾在离开的车上说在地方县委书记还是爷；前后两次不同对象的团拜会，郭书记类似的发言与流泪。总的来说，郭永昌这般县委书记的生活还是很放得开的，与外商互抹蛋糕，和台商纵情对唱，办公室，工地，高级饭店，娱乐会所样样都去到了，平头老百姓如我看着确实感到惊讶和新鲜，原来当官是这么回事儿。最后想说，片中的中年男性密度过大，发型油腻皮肤蜡黄，看得我一度微感不适，不知道90后00后当时县长县委书记后又会怎样的，至少形象管理上会好一些吧，想想有些期待呀。

任何对00年代中国的官场感兴趣的人都会对这部电影感兴趣。片中的县委书记颇以自己在固始的成绩自豪，打通断头路，建立工业园，招商引资有乌克兰，台湾，温州；在各个场合都堪称人精，往乌克兰人脸上涂奶油，老干部座谈会讲述心酸，接待上访人员和蔼可亲；还有黑屏中的腐败。黑屏前后几个对比尤为有趣，希望领导干部少喝五粮液茅台，自己接待却用五粮液，夜里”老泪纵横“的事情说了两遍。从我个人角度来看，其实也无伤大雅；高标准接待确实不好，但是别人都高标准，我不，那就不合适；每次讲话都即兴发挥要求也太高，讲话可以有几个常用套路，我本人在美国也见过系主任两年的orientation讲话如出一辙，人之常情。我之所以对这位持正面态度还是他对下属乡镇的分税，县里不拿大头，大头留给乡镇。

大概体制中所有的人都是矛盾的，对下像个爷对上像个孙子。作为一个县委书记，面对无数的上访，应酬，会谈，我相信至少他为工作牺牲了无数的个人时间，我也相信他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没有哪个受贿的人不是曾经励志当好官的青年，腐败对也不会影响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的生活，但纪律就是纪律。现在无数励志走进基层的大学生真正进入体制看到面对这些时，内心会不会充满矛盾与痛苦。至少他是勇敢的人，能抛弃隐私面对镜头，但正如他秘书所说：“你怎么知道不是郭书记自己想要拍摄的呢。”

2020-5-23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周浩很给力，为我们拍摄了两部官场记，真不是一般稀缺。以前看《大同》看得感慨万千，如今看《书记》那是千万感慨，原本以为平铺直叙的讲述完我们的好书记，真没有想到，居然有大大的彩蛋，好书记的光辉形象瞬间崩塌。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像县书记这样的人面比普通人就多得多，多到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是谁，很多时候看似在生活，实则是在演戏，扮演一个自己需要的形象。官场历来是最复杂的地方，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个中滋味，绝对没有容易的活，在官场根本不可能做自己吧，如同在洪流中游泳，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溺水。郭书记的率真，让片子得以丰满，让我们窥觊中国官场的一个小小小缩影，知足！

操持着河南方言的郭书记，和他的工作生活，做过两年房地产的我实在熟悉不过。官场其实也是一门生意，推杯换盏寻欢醉酒，只是展开利益交换的空间。郭书记有张良计，黄老板有过墙梯，你非政坛不倒翁，我是商场常青树。白天互相算计，晚上称兄道弟，脸对脸是皇恩似海，背对背时你算个屁。不知道如今刑满出狱，过上舞文弄墨日子的郭书记，看到曾经的自己会作何感想。其实，周浩可以把容量扩充的大一些，比如郭书记和方县长的角力，郭书记和那位频繁出镜的女领导的故事，郭书记和上层的往来，不过可能被记录者会断然拒绝吧。即便如此，仍要感谢周浩，让我感受到纪录片的力量。

周浩真会拍，居然还是个“连续剧”，一点点接近“高潮”，神之收尾，镜头语言也玩味十足。打破第三道墙，直接与观众产生沟通，抑或口无遮拦；宴会与开会，形式掩盖下的对策属性发挥的纵横切面；只言片语与神态动机渗透影像力度；关于官与商的区别，内心吐露与直观呈现；老干部的言辞厚望，与郭的两次落泪，虚与实的界线模糊；几场的平民的上访与体质的冲突，上层视角内的底层，多少有点魔幻色彩，最后欢送仪式更是加剧了联想与对比，影像对此平衡一切到是在无形中有意巧妙地操作的；黑屏录音受贿实况，结尾字幕悄然出现，最终致使内里经验的交织复杂感。何为管中窥豹？

郭书记是矛盾的，这不怪他，因为这个体制本身就是矛盾的。他忙碌他豪放他伪装他炫耀都在这镜头之下，看完觉得他好可爱。片中官场真实的两面性结合我在体制内目前观察到的一点东西，非常写实。郭书记算是个好书记，老实说做官太难了，我们体制下的底层官员若论红色收入根本比不上一个中型企业高管，付出那么多，没点儿情怀撑着真是不行的。我甚至感觉，贪污是可以原谅的，只要别贪得无厌，郭书记这样肯干实事，爱“留下自己的执政痕迹”的官员，他的创收真的少不了。说白了贪一点怎么了，他应得的。郭书记帮养猪人推算母猪出栏时间，给外商过生日抹蛋糕，在ktv高唱红歌一曲这些细节都很耳目一新。

片子里表面上的点长短评都写到了，能看到更多东西的人一般选择不说，这也是本片的稀缺之处。招商引资、信访、来来往往的办事者、开会酒宴KTV、基层官员们带着黯淡的脸色凸出的肚子打着官腔，很多东西我们头一次见到，又似乎已经再熟悉不过。郭永昌为何会同意导演拍摄，是我最好奇之处。是小概率事件，还是情怀，还是自信或自大想留下政绩，还是上任闲职看空往事，还是已经自知自身难保？乡镇财税改革那一块，呼应周飞舟的《以利为利》。周浩，周飞舟，周雪光，周黎安，从外向内观察，将中国随处可见又不为人知的规则勾勒出，且能得到交叉印证的人们，都值得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