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1959)

简评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看完电影之后，脑子里就冒出这句话来了，虽然自己这“学问”和“文章”总也做不好。又是一部需要静心观赏的电影，一个社区，几户人家，日常生活中的烦恼琐事与童趣之乐，和谐且趣味横生。故事性很弱 ，但不失灵性的电影。优雅、精致、礼貌，小津安二郎的作品里总能看到。杉村春子实在是一个可爱的女演员，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兄友弟恭，片中的小男孩真的好可爱。影片的结尾， 一句“早安！” 让心中涌起无限温暖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找到一个愿意陪你说废话的人，就是找到了爱情，找到了幸福。

把邻里之间的那种细微末节真是刻画的淋漓尽致。两个男孩的叛逆怄气过程也很平静贴切，还有邻里间四个主妇的关系堪称跌宕起伏，说别人计较刻薄的主妇自己却是口中人也真是讽刺。包括青年人的男英语老师对两个女人的态度截然相反，邻居年轻夫妻给孩子们起到坏影响，受到闲言碎语的影响也很大而搬离。男人们因为工作而面临着不同年纪间的问题也写实到深入浅出。最后借用小孩儿引出生活中一些闲话不是没有必要，而是人情味儿的粘合剂，男女爱慕终始于天气真好的偶然间约会。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下去，日子就是这样似水流年。

成年人聊天等于应激放屁。这部和《静静的嘛呢石》对比看很有意思：两部影片都通过孩童反复奔跑穿行的动作表现他们对电视的向往和迷恋，而在这个动作的后景是精妙构建的一连串公与私不断过度交融的地形，地形通过强调高度、距离等相对关系，搭起一块错落有致的舞台供传统与现代碰撞。两片名似乎都选择了故事中「旧」的象征物，而剧情上都用某种轻快的、甚至并非有意为之的设计宣告「新」的微小胜利。《早安》中有一幕是外婆站在河堤上念佛，而她面向的方位、身旁的远景里就是电视信号塔。本片的大地调色盘十分优秀，在看到佐田启二非常行云流水地把毛衣披在肩上然后套大衣（而不只是衬衣披毛衣的穿法），之前没看过小津彩色片的我才意识到他是多么时尚！还有每个家都有用来烧水取暖的着色大瓷缸叫什么，感觉好看又好用。

电影的年份比较久远，能感受到老式的拍摄手法，又感觉到新颖，真奇妙，没有开场白交代什么，直接开始，一句接一句，有答有回，孩子们觉得“大人每天都说很多废话”结尾却用了一段“废话式”对白来说明废话的作用，男孩子说“天气真好”女孩子说“是啊，天气真好”或许他想说的是“见到你心情真好”，父亲说“看电视会让全民白痴话”还是给兄弟俩买了电视，很温情，邻居们容易因为小事揣测对方的心思造成误解，却也容易一句打招呼而改变看法，看的是一部电影，了解的是一个时代或者说是当时的人物特点与关系。是的哦，“生活变得便利也未必是件好事”这个时代生活的我对这句话很有感触。

对我来说，这部戏是解码小津的密钥。他的人物真的没有欲望、活力和自由吗？他的空间真是死板一成不变吗？结论恰好相反。小津似乎带着一种恶作剧的心态执着于一种恐怖（且初看可憎）的风格，而这部色彩生动、充满着默片时代的美国喜剧般轻松活泼的电影证明了小津的“单调”绝非能力或品味问题。从根本上来说，他也许是精力不足的反人类者，在《早安》里，借孩子的话和屁，一个十分精妙的关于“误解”的事件，道出和调侃了日常沟通中充满着的无意义的、润滑剂一样的“沟通”。孩子并不像大人一样娴熟地掌握“处世”的技巧，他们还学不会藏起自己的“本音”。看小津的电影，就是在假话和表演中找到角色的真心，而你找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口十分凌厉的刀，被压制的欲望弹射而出时，总是毫不意外地会砍到别人心上。

机位变换，美术设计；小津可以出一本《家居装潢指南》和《日常穿衣指南》；84分钟笠智众的轻微表情变化；小津镜头下的一句“早安”道出了多少邻里日常，生活小事；日本人的礼节尤其繁琐，而大人的客套在孩子们看来纯粹是浪费时间。大人们会说，客套话是和别人相处的润滑剂。小孩则认为，当它变成了默认规矩就不好玩了；“越重要的事情反而越难开口，你不敢承认你喜欢她，你和她聊天的时候也只谈天气和工作吧。”某个早上，“早安。”“天气真好啊。”“是啊，真是个好天气。”“好天气都很短暂。”“你看那片云彩的样子真是生动有趣。”“是啊，很生动有趣。”“很像是什么东西。”“恩，是很像某种东西。”站台上并排的两人在笑。“真是好天气啊！”“对，是真正的好天气。”真是羞涩的青年；小孩和大人旷日持续的“沉默战”以家里购置电视机而结束！

“无声成为movement。”影像的运动秩序在小津的电影中翻转，所以理解运动的惯常逻辑在这样的电影中失效——小津的电影并非是静止的、缓慢的，相反的是他以这些静止达成了另一种逻辑上的美妙运动。静止画面如同宝石的剖面，只要有光打进，这些剖面便可以流光溢彩地运动起来。《早安》中的光是有关日常失声的实验，尤其是“放屁”这一谐谑动作在废话秩序中的呈现。I Love You！

小津作品中趣味性非常强的一部。他一生都在拍摄日本社会的琐碎家常事，他的电影里也到处充满了所谓无意义的寒暄语，似乎整个文化都是通过这些串联起来的，但通过两个孩子因为赌气选择不说话闹出一系列的笑话，佐证了无意义才是生活中的大半部。其实孩子们才是最点破本质的人，他们的喜形于色，话唠却都愿意把最真实的想法暴露，不像那些寒暄试图在遮挡自己的情感。主妇们寒暄客套的背后却是一句句的闲话猜忌，互相倾慕的男女只能通过寒暄语互诉爱慕的情感。小津可能为展现民族含蓄的情感和美学，但结合最近日本要把核废水排到大海里，想一想这真的是个小事上毕恭毕敬，大事上却会逃离自私的民族。配乐充满童趣，房子排列组成狭隘的视野望着高坡上的孩童，但对准孩童的镜头是那么宽阔。谭脑壳与放p小游戏，永远洗不干净的裤子，呼啦圈，天真浪漫的孩童们

与其说小津是在拍电影，不如说他是将平庸松散的生活叙事加以神圣化灌注于电影本体之上，那些属于周密环节的运动联系皆由于此种“嫁接”挣脱了表意的符号桎梏成为了鲜活的原始位移。固定机位如同流动的时间切片与视觉合谋生成重新有待“鉴定”的现实。封闭精准的构图中，视觉被定固在某一锚点上，不论是人物还是景物皆随这种双向的凝视共时性绵延出“合理”的时间将事件的视野展开，正因如此空镜也能由于静物的言说内容获得满足，而非淡化的填充。而每一个动作皆由于对“真实”此种的误触获得可能的超验时刻，涌现出重复不变的行为中可变的陌生因子。小津深刻理解平凡生活的本真不在于琐碎混乱之下隐匿的叙事逻辑，而在于那些从感知行动中脱节的难以名状的抽象思绪，纯粹视听成功将表层影像的假说悬置，提纯恰恰是某种未成路面，而冷暖诗意皆我们自觉走出

这真的是小津最接地气的作品，最贴切平民百姓的日常，都有点情景喜剧的感觉了。通过讲述四个互为邻居的家庭与孩子之间生活上的各种家长里短与鸡毛蒜皮的小事推动故事的发展，但这之中却融入了小津想表达的主题：对生命的意义，一些生活中那些寒暄语与一些互相关照的“废话”却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又因为时代的变化，人们有了大量的业余时间可以浪费，如同电视剧、烟、酒那样浪费了人生的很多时间，但这确实生命的乐趣所在，正是小津对市民阶层的思想，人生的感悟。

小津影片set design在结构和材料上都有很强的装置感，部分也是因为日本文化/景观，然而环境、器物却极少呈现“被使用性”。构筑的空间只需被呈现，解释/分析变得多余，镜头只是静静等在那里。本片与Tati风格仿佛平行宇宙？关于对两性话题：男性在小津的世界里缺乏行动力，需要情节设计/文化定式来提醒人们他们的影响力，而女性成为影像层面上主要的行动发起者和观看者。是她们去寻找屋室中静止的男性从而触发对话，推动情节，是她们担任知识的求取者，加工者，拥有者。

这部电影那淡而雅、静且和的悠悠小津味有点跑偏，多了些幽默、固执和婆姨间的叽叽喳喳，总之不那么小津。“早安”“天气真好”…… 孩子认为大人都说些没用的废话，可大人以为这些没用的废话是礼数、是人际关系的润滑剂、是必须的，而且现实生活也证明了邻里之间也不乏家长里短，缺了这些废话可不行。（小实小勇俩孩子的固执、孩子放屁的小游戏、前酒吧女的设计……都有在演、演过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