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金鱼(2016)

简评

貼下原詩：「雨給夢沖涼，沒關的窗戶，研究風。我呀，在寫信，寄給羊水。信裏提到，宇宙稱呼它為灰——我們叫地球；還提到，風車不能騎，但是，石頭可以打水漂。你呀，到時別忘了，用小小的哭聲，款待它。」知道畢贛喜歡塔可夫斯基，但之於「研究風」的過分和「羊水」乍看上去感覺到的矯情是兩碼事，（或許因為後者跟塔可夫斯基可能存在關聯所以能掉進那個美感裏面）只是這兩碼事之間的差異，讓我有的時候很難評價他。

用16mm胶片拍摄了一场诗意的梦境。从“在写信寄给羊水”“别忘了用小小的哭声款待我”这些诗句里都能发现，整部片子寄托着毕赣本人对他未出生的孩子的浓浓爱意。酣睡的少年从球桌上醒来，拿起被踩了一脚的乒乓球拍，由主观视角的颠球到客观视角的走出丛林，画面色调突然转换，意味着从一个梦境穿越至另一个梦境，颇有“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之感。球拍被扔入水中，逆行的瀑布带领观众穿越球拍形状的洞进入唱歌的房间，“让我轻轻地告诉你，天上的星星在等待”，可能就是毕赣的某种不愿说破的，稍显羞涩的幻想吧。

才气侧漏的广告，只有1min23s都这么牛的，毕赣连拍个短片都辣么实在，又是梦境又是穿越的（还又写了一首诗），8090们回不去的儿时记忆，仿佛又重温了一下《地球最后的夜晚》——开篇被踩的那个球拍不就是《地球》里会飞的那个么？话说现在哪里能找到那么破的旧屋子去营造怀旧氛围啊？写封信寄给羊水，宇宙里的一片灰，被我们叫做地球，有才。而且，在破椅子上看人的那只呆头鸟有什么寓意？

这才是诠释梦境最准确的方式，我们从来都不是像宇宙编辑部那样突然做一个离奇的梦，而是在某个特定声音中缓慢沉入梦境，在做梦时意识不到，醒来时突然想起。塔可夫斯基善用水声，毕赣用乒乓球声，而我们做梦的神秘感恰恰来源于每个细小的声音、模糊的影子、与现实接轨却又不完全一致的环境，而不是突如其来的诡异现象。如果我没看过毕赣的电影就永远也不会喜欢电影。

反复看了三遍，还是喜欢得紧。贵州的寻常山路、土气舞厅，竟然能在情节与视听的打乱之后，催化出现实样貌下隐藏着的美感。这种任何地方都能挖掘出自己独特魅力的感觉，难道不美妙吗？尤其喜欢开头倒吊着的男孩和球拍入水跳接着的倒悬瀑布，这样一点影像画面，足够让这个两分钟不到的短片在脑海里留存很长一段时间了。旁白的诗有人说是画蛇添足，我倒不讨厌。

“我呀，在写信，寄给羊水……你呀，到时别忘了，用小小的哭声，款待我”，全片有一种在等待新生命孕育而出的感觉，不知是否可以解读为对金马颁奖结果降世的期待。这把空着的椅子，则是对所有观众的盛情邀约，如果你想，请静静地坐下来，给我一首诗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