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女萧萧(1986)

简评

湘女萧萧和黄土地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的。就他们对民族传统的讨论来说，我并不太认同前者更保守。黄土地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一个代表着“现代性”的人物，然而直到最后他却没能够拯救翠巧。反观萧萧，她只不过是见过了一次女学生，这不可能带给她生活或思想的本质变化，虽然萧萧最终也带给了她儿子童养媳的命运，但春官成为学生这件事以及他在双喜临门的日子的临阵脱逃，已经能够说明谢飞导演对传统与现代化的看法了。这种安排反倒比黄土地来得高级、也更为巧妙。

对比沈从文原作添加了许多新内容，其中之一是将《巧秀与冬生》中巧秀娘与铁匠偷腥被族人沉潭而死的情节糅进来，既为花狗出逃、萧萧打胎提供进一步的合理性，同时也借两人之眼为观众展示父权礼法的荼毒。关于后者，电影还在开头详细纪录了萧萧作为童养媳的成婚过程，与鸡公对拜尽显礼俗的荒诞和压抑；并以又一个“萧萧”嫁给杨家作结，昭示父权压迫下的女性命运如水磨般轮回不止。此外，电影对春官娘压制萧萧有更多刻画，意在表现女性的自我规训，无疑是比外在戕害更深一层的自残。萧萧与花狗欢爱场面之写意充满张力，让人想起《红高粱》，以及空镜远景有如《黄土地》。结尾成人进城后的春官归来，无力和无奈充盈画面。如沈从文在小说中写到：影响这个地方并不多，凡是历史上固定存在的，无不依旧存在，习惯上进行的大小事情，无不依旧照常进行。

不愧为张艺谋和姜文的老师，谢飞早早就娴熟且克制地运用红色来表现人性庙堂里那股子隐秘又抑制不住的情欲了。身为第四代，谢飞已经有意识地扬弃第三代那种传统而保守的叙事手法，开始在视觉语言方面有了更多关注、开拓和探索。而本片也着重展示作者对于色彩的捕捉，迷人而又极富层次感的「红色」在导演精准的调度下呈现出一种动态的诗意。有含蓄又张扬的火红，有辛酸又无奈的淡红，还有沮丧又悲哀的藏红，它们以严谨的象征意义分别对应了《湘女萧萧》的出嫁、守活寡和注定「沉潭」的一生，并与大块大块静谧又阴冷的深蓝形成鲜明对比。和《边城》里的《翠翠》一样，沈从文也不给《萧萧》姓氏，笔下的男性也多是没有名字，智慧又仁慈谢飞心领神会，仅凭「湘女」和「春官」就已道出了千言无语。人命在天——黑夜于此并没有黑透，它能照见离家抑或回家的路。

童养媳和小丈夫都是牺牲品，只不过小丈夫长大后还有一些周旋的余地，比如萧萧那个从未露面在外地的公公。可到头来还是一个牺牲品对另一个牺牲品的伤害，周而复始。磨坊初试云雨的戏，作为生产资料的水（性欲）带动生产工具石磨加工粮食（食欲），是萧萧和花狗两种欲望的交织挣扎，是吃饱饭还是要自由。所以萧萧表现出来的是有犹豫，有向往，也有担心。沈从文原著中两人的互动有不少是以食物为重要意象的，比如枣子、红果子、李子…

抖音无意间刷到湘女萧萧的片段，因为不知道结局，就想去看看萧萧是不是冲破了封建思想的束缚。看到她嫁过去，带孩子，做农活，后来和长工发生关系怀孕，长工抛弃她，她逃跑没有成功，后来因为生了男孩子而没有将其沉潭。而他的孩子，走上了她丈夫的路，娶了比自己大的女孩子，她的儿媳妇，还是步入了自己的老路，影片以萧萧丈夫落荒而逃结束，他接受了教育，已经不能再容忍萧萧的存在， 整个村子思想的存在。萧萧的人生是悲剧的，可以说整个村子的女人的人生都是悲剧的，那男孩呢， 在自己无法理解婚姻是什么的基础上 娶比自己年纪大的妻子。对他而言 ，何尝不是一种束缚。看完之后，我觉得很不理解，不理解离我遥远的却又很近的那个年代，不理解他们的思想。整个山村，都坏透了，坏到了骨子里。

这片子我真服了。沈从文将湘西水乡的朴素与荒唐、真善美与封建愚昧描写的绘声绘色，而这部电影仿佛用一支马良的神笔，直接把人物和世界从纸张里抽出放入到真实世界。音乐、画面、人物，充溢着淳朴自然的水乡之美，而乡村的那些风俗，影片也客观地将其呈现出来。重展现，轻褒贬。既呈现封建，又不像愤青那样批判封建，而是用诗化的意境将它作为普通生活中的普通事去讲述。使得观众既能感受到传统农村的真善美，又能感受到封建落后的不应该。

非常喜欢影片的摄影，将上世纪之初湘西偏僻小山村的风物乡土徐徐、生动地展现了出来，景致秀美纯净，但民俗民风却仍封建保守，男女授受不亲、包办婚姻、童养媳、节烈守身等封建观念当道，新兴的民主自由观念正待萌芽～ 片子优美地记录和反映了那个时代，如果说少女萧萧的失身只是青春躁动的性本能，那其小丈夫春官长大读书后对这门亲事的抵赖，结尾对圆房的逃避就是理性上对封建糟粕的鄙夷和反抗了。

第五代导演真的是站在第四代导演的肩膀上创作的。这部电影中看到了许多第五代导演的影片的影子，例如：不规则构图、色彩的搭配、对上把场面好的氛围营造等等。甚至觉得和《黄土地》的故事有些像，同样是被封建被土地束缚着的人儿，表现了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反思。影片对人性的不掩饰、直面地揭露，例如：潇潇和花狗的情欲。影片对人物心理的刻画细腻、丝丝入扣，每一个促成人物心态变化的情节点都足够让人信服，例如：花狗和潇潇看到寡妇因偷情而被族人惩罚沉潭，这直接促成了花狗连夜出逃和潇潇的恐惧。另外，重复叙事形成的今非昔比的感觉更衬托出故事的悲剧性，例如：两次磨坊的出现、萧萧躺在两人之前缠绵的草地哭泣等等，更衬托出萧萧的无助、悲恸。除此之外，镜头对湘西美景的捕捉、具有诗意的构图、悠远的曲调，都为影片营造出一种“悲恸的诗意”。

98分钟版。民国童养媳的故事，各元素在当时也比较老套：被要求束缚胸部等保守村俗（想起《光棍儿》里非常性开放的农村）、山民们对女学生指指点点、寡妇偷情被沉湖……总的来说有种令人提不起兴致的制造控诉奇观的意味。镜头叙事是非常直接的，大部分镜头都有明确的功能，萧萧想打胎时在磨坊里给她一个俯拍以示渺小无助，诸如此类镜头设计的意图极明显，没什么回味余地。但本片也有些新意，第一是有几个尺度较大的镜头（哺乳、裸背沉湖），也比较直接的描写偷情后萧萧被唤醒的蓬勃肉欲。第二是收尾的处理，偷情产仔意外的得到谅解（我以为老太会帮她打胎），以幸运儿的方式成为她婆婆的继任者，虽然仍有批判封建的意图但也有大女主的爽文气息。最后那几个房顶的空境是类似筱田正浩呈现权力体系的手法。湘西的梯田等景观拍的很美，叶小钢的作曲效果明显

谢老的故事讲的真是好，影片带有罕见的开放特征，对性的态度也相对自由，没有天生的原罪感，而此后的影片，似乎越来越封闭，除了两年之后的《红高粱》可以与之媲美之外，再无敌手！ 线性讲故事的典范，而且讲出了一个循环对比的故事，结尾长大的春官，看到曾经和自己一样小的牛儿也要娶媳妇时，自己静静地站在山上，导演用一个大远景，给出了春官内心无声的呐喊，同时也把问题抛向了观众，到底孰是孰非呢？

该片的导演没有过多地从形式技巧上去追求花梢，而是始终把镜头焦点凝聚到畸形婚配给萧萧带来的悲剧遭遇上，既由此突出人物命运的故事性，又在情节因果关系的渐次变化中诱发观众进行理性思索，巧妙地将当代电影特有的探首文化哲理的现代美学追求与传统的叙事方法给和谐地融合起来。影片借湘西山水风光来突出大自然的生机勃勃和自然天性的美。而当表现萧萧居体的院落时，则又模拟自然光效来渲染环境气氛，给人以幽暗、压抑和沉重感。通过自然环境与社会环镜在视觉形象上的不协调的对比，隐喻了在那个社会里自然天性定被扼杀的必然性。导演在节奏总谱的掌握上，也同样以平稳、柔缓为基调，让人物在特定情境中极有层次地展现出心理历程，使影片的故事叙述犹如生活的自然流程，在淡泊中蕴念着深沉。

旧中国农村女性悲苦宿命双重轮回。萧萧没法躲过更大的那个：从童养媳的自己到童养媳的婆婆。导演以近乎同样一组村舍屋瓦叠嶂镜头收尾呼应，视觉寓意高仿了六零年代日本武士剧——小林的夺命剑，同表封建礼教对人性的遮头盖顶重重压迫。但萧萧幸运地躲过了更为残酷的不守妇道沉潭处死。并非之前便对巧秀娘作过此事的乡人们突然良心发现，而是封建意识中的另外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小丈夫离不了；大肚子卖不出；生了个男丁）频繁介入才阴差阳错救了她一命！可谓令人唏嘘酸楚的黑色幽默。